上世纪60年代，港片圈里兴起了一股结拜潮。
17岁的萧亮，成了“香港七公主”里的四家姐，但她有一个更为大家所熟知的名字：萧芳芳。
图左（右）起第四位就是萧芳芳
而年轻一辈知道她，大概是因为《方世玉》里的苗翠花。
从影几十年，萧芳芳拍过上百部作品，获得过柏林电影节、金像奖、金马奖三大影后殊荣。
CNN将她评为亚洲最伟大演员，张国荣把她视作唯一女神，黄霑赞她平淡又绚烂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传奇女子，却接连遭遇了人生中的大不幸——
幼年失父、少年失学、中年失婚、晚年失聪。
但她又是幸运的，她没有囿于这些不幸，借用《人物周刊》的一句话来说就是：
“萧芳芳，一直往前跑。”
01
萧芳芳被称为“中国的秀兰·邓波儿”，母亲成丰慧功不可没。
1949年，成丰慧和丈夫萧乃震带着两岁的女儿，从上海搬到了香港，美好生活的蓝图却因丈夫的逝世戛然而止。
孤儿寡母，日子越过越窘迫，成丰慧偶尔帮人做做衣服，但大多时候连饭都吃不饱。
邻居见她们可怜，随口提议：“让孩子去拍一天戏，够吃两顿！”
那时已经六岁、有些鬼机灵的芳芳，很清楚自己去片场是为了讨生活。
但她“阿Q上身”，觉得拍戏能吃饱、还不用上学，太好了！
初来乍到，萧芳芳就和李小龙，饰演了电影《小星泪》里的一对兄妹。
说不清是运气，还是天赋，自觉长得不够俊的小姑娘，竟深受导演喜爱。
原本只想讨两顿饭的芳芳，从此常驻片场。
之后，《梅姑》让她在国际上崭露头角、《苦儿流浪记》助她成为家喻户晓的童星。
让人惊奇的是，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的原唱竟也是她！
片场得意的芳芳尝到了甜头，但出身名门的母亲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。
得益于人脉广，成丰慧带着她向各个领域的大师级人物拜师。
从那时起，芳芳文从傅雷、舞从王仁曼、艺从粉菊花、张大千。
敲下这行字时，我的内心异常单纯：除了羡慕还是羡慕。
而萧芳芳愿意重新开始学习，也是因为傅雷。
傅雷是个不折不扣教育家，成丰慧说芳芳内敛不好学，他却夸沉默是做学问的基础。
芳芳一听，感动坏了，从此踏实求学，把傅雷伯伯的书放在床头常读，还把他的话视作毕生追求。
“做艺术家先要学做人，艺术家一定要比别人更真诚、更勇敢、更坚韧。”
真正悟到这句话时，是在23岁那年，当时声名鼎盛的萧芳芳突然激流勇退，决定远赴国外求学。
“其他人不是说我癫了，就是说我傻了。”
如人饮水冷暖自知，“癫了傻了”的她，却是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快乐。
02
1970年到1973年间，萧芳芳“下凡”了。
她早就厌了除拍戏外的“明星工作”，于是跑到新泽西州的西顿大学攻读大众传播学。
第一次当普通学生，她既兴奋又害怕。
学识虽解答了她心中好多疑问，可她又怕追不上别人，唯有不停地学、不停地学。
可惜学生没当多久，母亲的一通电话让她马不停蹄地“复业”了。
原来家里做生意受骗，欠下债务，接下来的学费就只能靠自己挣了。
所幸早前的电影刷足了存在感，芳芳在唐人街的大名不减当年，她开始自己接通告、跑演出。
白天演出、晚上翻着字典苦练英文，通宵达旦。
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，她睡了整整30个小时，和她住一起的朋友险些以为她暴毙了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，萧芳芳攒足了学费。
1973年，她更是拿到了A级成绩，顺利毕业。
回忆起这些往事时，萧芳芳嘴角带笑。
她甚至坦言自己不仅读书，还谈了好多段恋爱，甚至订了两次婚，情伤在所难免。
但她也说：“结束了爱情，复活了生命。”
看，仙女下凡，读书打工恋爱，每一样都坦荡荡。
03
三十岁会是道坎吗？至少从萧芳芳的人生来看，是。
1973年，萧芳芳重返影坛，向来苛刻的媒体却以“香港第一位学士影星”迎接她，当中分量可见一斑。
戏约、剧本像长了脚似的，全都自己找上门。
萧芳芳选了琼瑶写的《女朋友》，后来她真的成了男主角秦祥林的女朋友。
外人眼中的他们郎才女貌、门当户对。
巧的是，秦祥林和芳芳的前任谢贤一样，都是圈内有名的情场浪子，芳芳深知两人并非一路人。
但烈女怕缠郎，两人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。
可惜成婚不过三年，两人的三观从未达成一致，殿堂变成了“坟墓”。
萧芳芳就这样成了媒体口中所说的“中年失婚”女性。
婚姻的苦闷，阴差阳错成就了她在事业上的转变。
1977年，三十岁的萧芳芳跨过了坎，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，专拍喜剧。
当年大多数人总觉得女明星就是花瓶，芳芳哪里听得这些话。
“我要笑死他们！”
紧接着，一部《点只咁简单》红遍香江。
头顶冬菇发型、架着一副蛤蟆镜、身穿格子衫的“林亚珍”，所到之处都能收割笑声一片。
萧芳芳顺势推出了《林亚珍》一系列喜剧电影。
后来就连从没演过“丑角”的陈慧琳，都对林亚珍情有独钟。
图为陈慧琳扮演的林亚珍 图源：b站@就是喜欢橘子O
在那之后，萧芳芳相继塑造了很多经典的喜剧角色。
《新精武门1991》和《漫画威龙》里的牛牡丹；
《方世玉》里的苗翠花。
她也一度被称为“喜剧之后”，坊间甚至传出周星驰以萧芳芳为原型找女友的消息，真假不得而知。
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，“男有许冠文，女有萧芳芳”，俨然成了当时港片的一大名场面。
04
哈哈大笑过后有人才想起，喜剧的内核始终是悲剧。
事实上，在舞台上高唱“林亚林亚珍，真珠咁嘅真”的萧芳芳，右耳先天性失聪，左耳神经细胞逐渐坏死。
但命运和她开的玩笑，都被她揉进了早年出演的悲剧里。
就连芳芳自己都说，前半生演过太多悲剧了，后半生要还些快乐给大家，也给自己。
所以她学着和生活和解，靠生命里除工作外的事情自愈、自洽。
1980年，萧芳芳在朋友的饭局上，偶遇了老友张正甫。
张正甫是当时tvb的公关部主任，也是亚洲卫星电视的创始人、香港浸会大学新闻系教授。
纵然名气不如秦祥林、谢贤，但他才华横溢，和萧芳芳三观出奇一致。
例如有一天，他兴致勃勃跑来跟我说，要带我去看一件衣服，他说我一定会喜欢。一看，我吓了一大跳，那正是我想买的。他全凭灵感知道我喜欢什么，连他自己也奇怪怎么会知道。一拍即合的两人，就这样结婚了。
丈夫的支持，是她在舞台上演出的动力，同样她也格外珍惜这段缘分。
1985年，张正甫因工作调动不得不前往澳大利亚，芳芳毅然决定陪同前往。
丈夫上班，“闲人”萧芳芳就给自己报了个建筑学。
但那时她已经是当妈的人了，孩子出生后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保姆，只好休学自己带娃。
带娃也有好处，生活围绕着孩子转，时间就过得飞快。
两年后，萧芳芳又随丈夫回国。
行年四十，她的气度越发从容，自然就更能放声去笑、放手去演。
尽管听力所剩无几，但她依旧靠着辨认嘴型在镜头前发光发热。
许鞍华在回忆和萧芳芳合作《女人，四十》时说道：
“芳芳每天只能拍7个小时，超过身体就会出事，但她几乎都是一条过。”
这样的演员，让人动容更让人敬佩。
图源：b站@donalmui
后来，《不是冤家不聚头》《女人，四十》《虎度门》分别助她拿到了金像奖、柏林电影节、金马奖的最佳女主角。
而另一个获得同等殊荣的，是张曼玉。
两度出走，归来荣登影后。
但在我看来，萧芳芳最大的荣耀是她从不屈服于生活。
05
从影半世纪，荧幕里的天真孩童，如今也成了银发一族。
萧芳芳亲身演绎、见证了香港电影的发展，有媒体称她是一部“活着的香港电影史”。
但萧芳芳本人，却自觉渺小。
有一件事一直影响着她。
80年代，她陪同丈夫一起出席活动，偶遇1957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Alexander Todd，当时他又一次获得了国际大奖。
但老人家摆摆手：“没什么，不出几天就没人记得了。”
德高望重的人都能如此谦卑，芳芳觉得自己的成绩瞬间不值一提。
这之后，她开始用自己渺小的力量，做着一些渺小的事情——
1998年，她成立了“护苗基金”，为保护未成年儿童免受性侵；
2000年，她继续深造，拿到了美国瑞吉斯大学儿童心理学硕士学位。
萧芳芳，一直在往前跑。
唯一一次“停下”，是在2014年的《女生团结音乐节元年公益演唱会》上。
年近70的她在台上，向那英、张惠妹、林忆莲、蔡健雅四位义演嘉宾，致以最诚挚的跪谢礼。
一代影后萧芳芳，总在用她渺小的力量渡己、渡人。
尽管这些年，她越来越少出现在公众面前。
但相信，她仍在往前跑，把人生的阴影都甩在了身后……
来源：居里生活笔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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